我当出马仙这些年

我心底藏着个秘密，父母和老公都一无所知。我在家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姐姐。

在那个尚未开放二胎的年代，超生管控极为严格，父母担心丢了铁饭碗，

就把我寄养到农村一户人家，时隔多年才接我回去。而这个秘密，

就藏在那些不甚清晰的儿时回忆里。那时候，父母白天忙着干农活，一整天基本不在家。

村里和我年纪相仿的玩伴少之又少，只有住在村东头的二狗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可奇怪的是，

他爹不让他和我一起玩，也不许他靠近我家附近。或许是因为我家住在村西边，挨着乱荡岗，

他爹觉得不吉利才不让他来。不过没关系，我有大黄和老黄作伴。大黄是一条温顺的大黄狗，

我总爱追着它到处跑。老黄是大黄的主人，就住在我家隔壁。整个村西边只有我们两户人家，

所以我常常跑去老黄家玩耍。自我有记忆起，老黄就一直独自生活。我问过父母原因，

可他们反应很激烈，叫我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但有一回，我偷听到父母谈论，

说老黄竟然已经去世了，可具体缘由我并不清楚。老黄家有很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有画着奇怪图案的黄纸，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小人。有一次我想拿那些小人玩，

老黄赶忙点上三支香，还让我对着小人磕了好几个头。老黄告诉我，这叫堂口，

里面住着仙人，可不能打扰。我当时似懂非懂，还以为老黄是怕我弄坏了诓我呢。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一连昏睡好几天，这下我才相信这东西真的碰不得。

听说最后是我爹请了老黄到家里，我才慢慢退了烧。昏睡时，我还梦到一条大蛇，

它围着我转了好久才离开。后来我把这事讲给老黄听，老黄很惊讶，问我那条蛇长啥样。

我只隐约记得是条白色大蛇，可当时太害怕了，没看真切。老黄听完沉默不语，

只是闷头抽着旱烟，看上去既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一开始，

父母并不知道我老去老黄家，我都是趁他们干农活的时候去。直到有一次，我娘提前回家，

发现我不在，便和我爹四处找人，这才知道我天天往老黄家跑。我娘很生气，罚我跪了很久，

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不再去老黄家，才让我起来。我爹坐在一旁闷头抽烟，一声不吭。

往常我惹我娘不高兴，我爹总会帮我说话，可那次他却一直没吭声。当天晚上，老黄来了，

还带了烧鸡、腊肉和一瓶土酒。我娘板着脸，不太想让他进门。我爹瞪了我娘一眼，

赶忙接过老黄手里的东西，客气地寒暄起来。老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我，

对我娘说：“凤娟啊，青青她还小，啥都不懂，没必要冲孩子发火，有事你跟我说。

”我娘正忙着做饭，装作没听见。我爹尴尬地笑了笑，

赶忙出来打圆场：“凤娟今天找不到孩子，急坏了，才想让这丫头长长记性，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贪玩，不是针对你。”边说还边用筷子敲我的头。老黄听了没再为我求情。

我娘许是心疼了，让我起来上桌吃饭。可我还没吃几口，我爹就催我去睡觉。许是跪累了，

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也不知道老黄跟我爹娘说了些什么，从那之后，

他们不再阻拦我去老黄家，有时家里母鸡下了蛋，我娘还会让我给老黄送去。

日子依旧如往常那般，父母每天去田里干活，我就整天待在老黄家陪大黄玩。时间久了，

就算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也察觉到了老黄的一些古怪之处。几乎每隔几天，

就会有一些陌生人来找老黄，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周边村庄的庄稼人。

有些人来的时候满脸愁容，一见到老黄就要下跪行礼；还有些人一进门就四处打量，

满脸怀疑。以前我偷偷在老黄家玩的时候，要是有陌生人来，老黄总会把我打发走。

可自从父母默许我去之后，再来人，老黄就不再赶我，还允许我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起初我年纪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不干净、怪病之类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听得多了，

也渐渐能听出些门道。每次有人来找老黄，老黄都会跟着他们出去一阵子，

那些人把这叫做“老黄出马” 。有一次我问老黄：“为什么他们叫你出马呀？

”老黄没回答，反倒笑着反问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那时我确实不知道，

就胡乱猜了一个：“是不是因为你很厉害，一出马就能把事情解决了？”老黄哈哈大笑，

笑得差点从藤椅上摔下来，说：“你要这么说，倒也有那么点道理。

”可很快老黄就收起笑容，坐直身子，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说：“厉害的不是我，是仙家。

”我不太明白，问他是不是像神话故事里八仙过海的那种仙。老黄摇了摇头，我还想再追问，

他却不再言语，又默默抽起了旱烟。过了好一会儿，老黄才解释说，

他说的仙不是童话故事里的那种，而是真实存在的，但普通人不能打听仙家的名讳，

不然会影响气运。我当时以为老黄是故意不告诉我，就扯着他的袖子闹了一下午，

终于老黄松了口。老黄把我带到那张摆着小人的木桌前，就是他说的堂口，

让我先对着上面的小人磕三个头。有了上次发高烧的经历，我本能地抗拒、害怕。

我躲在老黄腿边，不敢上前。老黄说让我别怕，这位仙家跟我打过照面，不会为难我，

磕了头，仙家会保佑我气运平稳。说着就把我领到桌前，示意我磕头。奇怪的是，

越靠近小人，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磕完头，老黄把我带到院子里，让我坐在藤椅上。

老黄叮嘱我，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父母，他觉得我父母……老黄话说了一半，

就不再往下说了，还一直警觉地看向他家大门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门没关紧，

留着两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竟看到一只眼睛在往里面窥探，有人正站在门外！

我吓得赶紧拉住老黄的衣袖。老黄和那双眼睛对视了许久，突然低头跟我说：“青青，

那是你母亲。”我吓得冷汗直冒，那直勾勾盯着我们的眼睛，怎么可能是我娘的？

那只眼睛我至今都记得，用现在的话形容，就像镜头里的黑点，毫无生气。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大门被推开，母亲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僵硬。“黄老，我来接青青回家。”从那天之后，

老黄再也没提过仙家的事，偶尔我问起，他也是含糊敷衍过去，说什么缘分还没到。

很快我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学校在邻村，周边村子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上学的日子很美好，

我还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叫芳芳。芳芳特别爱笑，我们每个课间都会一起踢沙包。

她家就在学校所在的村子里，可每次放学，她都会多陪我走一段路，

我们会在路上一起捉蜻蜓。直到有一天放学后，芳芳喊我去她家玩，我特别开心，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我去家里玩。我们手拉手，像两只欢快的小兔子。到芳芳家时，

家里没人，可烟囱却冒着烟。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肉香，又腥又香，

就像在煮一块已经生蛆的猪肉。我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芳芳察觉到我的异样，

笑着解释：“你可能没吃过，所以不习惯这个味道，这肉可香了，还大补呢。”说着，

就把我拉到锅灶旁，掀开锅盖。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

眯着眼想透过浓浓的水汽看清锅里的东西。锅里是浓白的汤，肉块已经煮得软烂，

根本分不清是什么肉。芳芳盛了两碗，把其中一碗递给我：“可香了，你尝尝，

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我们家经常吃。”说完，她就大口吃了起来。看她吃得那么香，

我忍不住拿起了勺子。就在要吃的时候，我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想死就别吃，

赶紧滚！”这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了我的耳朵，我吓得差点把碗打翻。再抬头，

芳芳已经吃完了，还陶醉地舔着碗底。“青青，你不吃吗？”芳芳突然抬头，

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变了个人似的，机械地一遍遍催促：“快吃啊，大补的，

吃一次就忘不了。”我吓得汗毛直竖，撒腿就往老黄家跑，一路上头也没敢回。见到老黄，

我赶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黄听后脸色大变，急忙追问我吃没吃那块肉，见我摇头，

他才松了口气。老黄让我先和大黄玩，他出去一趟。临走前，他给我挂了一个小香囊，

还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回来之前千万别出屋子，不管谁叫都别出声。那年我7岁，

很多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可唯独这一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老黄走后，

屋里就剩我和大黄。我被吓得不轻，抱着大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芳芳和那锅奇怪的浓汤。

案桌上燃着香，烟雾弥漫在屋子里，让人昏昏欲睡，耳边似乎还有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抬头才发现，老黄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房檐下挂了好多串铃铛。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老黄家没有钟表，我不知道具体时间。老黄还没回来，我开始着急，

心想这么晚没回家，爹娘肯定该到处找我了。我跑到窗前，踮起脚从窗户缝往外看，

今晚月亮很圆，月光洒在院子里，给院子中间的藤椅铺上了一层冷冷的光。院子里静悄悄的，

大夏天的，竟然连一声知了叫都没有。可那时我年纪太小，还没意识到周边环境有多不对劲。

我当时只是纳闷，爹娘怎么还不来找我呢？以往晚上我没回家，

他们第一个就会来老黄家找人。我又饿又害怕，抱着大黄哭了起来，

眼泪鼻涕全抹在了它身上。突然，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是有人在拨弄门栓的声音。

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个四方露天院子，从大门穿过院子才能进到屋里，

这会儿发出声响的就是院外的大门。我以为是老黄回来了，刚想出去迎接，

谁知大黄冲着大门一阵狂吠，情绪十分激动。大黄平时特别温顺，基本不怎么叫，

更不可能冲着老黄叫。它这么反常，说明门口的人不是老黄。可都这么晚了，

不是老黄又会是谁呢？“卫卿，你在里面吗？”我爹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连忙推门走到院子里，大黄却反常地挡在我身前，还不时朝着大门口叫。

我突然想起老黄出门前的嘱咐：别出声。再联想到这句“卫卿”，我才惊觉这不是我爹，

因为我爹从不连名带姓地叫我，这人是在骗我开门。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关上屋门，

不再出声。大门口撬动门栓的声音突然停了，我以为那人见没人应答就走了。可没过一会儿，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卫卿，你不是在屋里吗？怎么不回爹话？

”那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过院子，来到了屋外。我屏住呼吸，壮着胆子从窗缝看过去，

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院子里竟然直挺挺地站着一个马头人身的怪物，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它那可怖的马头缓缓转向窗缝这边。我吓得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老黄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抽烟。看到老黄，

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把昨晚可怕的经历讲给他听。他听完神色平静，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随后放下烟杆，摸了摸我的头说：“快回家吧，青青，

你爹娘在家等你呢。”老黄看起来十分疲惫，眼眶乌黑，嘴唇干裂泛白。我告别老黄，

朝家跑去，想着昨晚一夜未归，爹娘肯定急坏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我昨晚见到了怪物。回到家，母亲正在灶台做饭，

她回头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似乎对我一夜未归并不惊讶。

我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让她厌恶的人。那天的她特别陌生，

让我满心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没过多久，我爹也回来了，和我娘一样，

对我的态度不像平时那么亲切，语气冷淡地说：“以后不许再跟老黄来往，听到了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之前不是都同意我去老黄家了吗，怎么突然变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