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隧道里的穿堂风掀起苏晚的衬衫下摆，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23:47，
扶住自动扶梯的冰凉的金属扶手。玻璃幕墙外，CBD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像极了电脑死机时满屏乱码的色块。电梯轿厢里残留着某款香水的后调，
混合着外卖咖啡的酸涩气息。苏晚的工卡在感应器上发出"滴"的轻响，
二十六楼的日光灯管将走廊照得惨白如昼。推开设计部的玻璃门，
三十二寸曲面屏上未保存的PSD文件正在闪烁，旁边堆着七罐喝空的红牛易拉罐。
"甲方又改需求了。"实习生小唐从显示器后探出乱糟糟的头发，
"他们说渐变色的饱和度要再调低3%，LOGO旋转角度必须精确到0.72度，
还要求......"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在数位板上机械地滑动，
CMYK色值在视网膜上烧灼出彩色残影。
这样的场景在互联网公司再寻常不过——凌晨两点的头脑风暴，像素级的界面调整，
永无止境的AB测试。
她想起上周团建时总监举着香槟说的祝酒词："我们要用设计改变世界！
"可当世界被压缩成72dpi的界面，改变是否只剩下像素间的排列组合？雨声渐密时，
苏晚保存了第37版设计方案。关掉电脑的瞬间，主机箱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她鬼使神差地绕到公司后巷，
在一丛野蔷薇后发现某块褪色的铁艺招牌——"云栖花房"四个字在雨夜里泛着幽蓝的荧光。
推开雕花玻璃门，湿润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三百平米的玻璃穹顶下，
龟背竹在暖风机吹拂中舒展着裂叶，空气凤梨悬在铜制吊灯下轻轻摇晃。
最令人惊异的是中央的生态墙——智能灌溉系统的水管在蕨类植物间若隐若现，
LED补光灯将鹿角蕨的剪影投射在磨砂玻璃上，竟构成像素风格的装饰画。
"这是雾森系统。"苍老的声音从巴西木后传来。穿藏青色工装裤的老人正在调试温控面板，
银发在显示屏蓝光中泛着冷调，"每小时喷淋15秒，相对湿度就能维持在65%。
"苏晚的指尖拂过智能花盆边缘的触摸屏，
盆栽的日照时长、土壤PH值正以折线图形式跳动。"您这里...很像我们做的用户界面。
""但比你们多些人情味。"老人转身露出狡黠的笑，皱纹在补光灯下织成细密的网，
"我叫顾青松，以前是建筑设计师。二十年前我拆掉自家车库建了这个花房，
现在每天教邻居们用手机控制自动浇花——要尝尝荔枝玫瑰茶吗？物联网水壶煮的。
"雨滴在玻璃穹顶碎成星芒。当苏晚捧着马克杯蜷进懒人沙发时，
发现角落的永生苔藓竟是3D打印的装饰。穿汉服的女孩正在给多肉换盆，
手机支架上的直播界面里，观看人数正突破四位数。"那是我孙女顾南星。
"老人指着女孩胸前的GoPro，"她给每盆植物都做了NFT数字证书，
扫码就能看到生长日记。"南星抬头笑了笑，发间木簪的流苏扫过虹吸式浇水壶的传感器，
"姐姐要不要试试AR识花？对准那株鹤望兰..."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对话。
温控面板跳出红色警告，生态墙上的藤蔓投影开始扭曲。苏晚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
却见老人熟练地切换备用电源，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万物互联的时代，植物也要定期打补丁啊。"重启成功的提示音中，
老人将嫁接刀插回工具包，"就像你们做用户调研，我每天要记录两百种植物的数据波动。
"苏晚的掌心贴在恒温玻璃上，雨夜的寒气凝结成蜿蜒的水痕。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工作群里弹出新的修改意见，可此刻她忽然觉得，那些反复调整的圆角矩形和渐变色卡，
远不及眼前跳动的环境数据曲线来得生动。玻璃花房的防雾系统在雨夜自动启动，
苏晚望着穹顶上流动的星云投影，
忽然发现那些光点竟与公司会议室里的用户画像可视化图表惊人相似。
南星递来的平板电脑上，鹤望兰的AR生长轨迹正在舒展，每片叶脉都闪烁着数据流的光泽。
"这是爷爷设计的植物情绪感知系统。"南星点开某个加密文件夹，
三维坐标系里跳动着各种波形图，"当环境噪音超过60分贝，
琴叶榕的光合作用效率会下降17%。"顾青松从工具柜底层取出个布满划痕的钛合金盒子，
虹膜解锁时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栅格阴影。"这是1999年的市政绿化方案。
"全息投影在苔藓地毯上铺开泛黄的图纸，苏晚看见如今CBD的位置当年竟是片原生湿地，
"当年我主持设计生态连廊时，他们在图纸上签的字比盆栽的根系还密。
"警报声再次撕裂空气，这次是顾青松的老式翻盖手机。
苏晚瞥见锁屏通知——梧桐里地块征收补偿方案。老人颤抖的手指怎么也点不准触控键，
南星夺过手机时，水滴形耳坠在警报红光中晃成残影。"他们给了最后通牒。
"南星把拆迁通知书投影在生态墙上，全息文字在龟背竹的叶隙间支离破碎，
"说我们这是违法建筑，下周就要..."苏晚的瞳孔突然收缩。
通知书上的拆迁单位正是她公司所在的科技园区开发商，
而补偿方案里提到的"智慧生态综合体"概念，分明是上周产品会上总监展示的新项目。
"这不是普通的拆迁。"顾青松调出市政云端的土地确权区块链，指着某个闪烁的红色节点，
"二十年前我用地源热泵技术置换地下空间使用权，
的数据流本该永久绑定土地属性..."南星突然将直播镜头转向拆迁通知："家人们看啊！
这就是资本吞噬灵魂的实证！"她调出植物NFT的交易记录，
"单是这盆姬月季的数字孪生体，在元宇宙画廊的拍卖价就够交三年地租！
"苏晚感觉后颈的汗毛在电流声中竖起。她打开手机里尘封的建筑规范APP，
增强现实界面里，花房的虚拟轮廓正与地籍图上的红色警示区重叠。
当她把公司门禁卡贴近温控面板，
隐藏的管理员界面突然弹出——原来整个生态系统的底层架构，竟与科技园区的物联网同源。
"我需要所有环境监测数据。"苏晚的声音带着产品经理做AB测试时的冷峻，
"还有近五年市政绿化带的病虫害记录。"顾青松从云服务器调出加密文件时，
苏晚注意到某段异常数据波动：每当科技园区启动新的智慧城市项目，
花房的二氧化碳浓度就会出现规律性峰值。更诡异的是，拆迁通知下发当天，
空气净化系统的日志显示有未知设备接入。"有人伪造了生态数据！
"南星突然破译出一组异常代码，"他们在市政云平台植入虚假的土壤重金属报告，
就为了..."苏晚的钉钉提示音突兀响起。
总监发来凌晨三点的会议通知：关于智慧生态综合体项目的紧急设计需求。
她抬头望着花房穹顶，此刻的星云投影恰好拼成公司新项目的LOGO。
顾青松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出火星，
市政云平台的加密协议正在他眼前层层剥落。
"这些土壤重金属数据根本不符合布朗运动规律。"老人调出二十年的监测波形，
"看见这个傅里叶变换后的异常频段了吗？就像在贝多芬交响乐里混入了电子噪音。
"苏晚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公司内部论坛的匿名区，
有人上传了智慧生态综合体的概念图——在花房原址上，
标注着"区块链植物园"的玻璃塔楼正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她将设计图导入AR眼镜，
虚拟塔楼竟与真实花房完美重叠，钢架结构贯穿巴西木的瞬间，视网膜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他们想要的是地源热泵的地下数据层。
"南星突然将植物NFT交易记录投射在雾森系统形成的水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