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打三份工供高雅琪上学,毕业后她拿了真假千金剧本,成了沪上小公主。
所有人都说我攀上了金凤凰,准备过上好日子。只有我在夜深人静时问她:“分手吗?
”高雅琪愣了下,神情不自然地攀上我的脖子笑:“说什么傻话。”我看出她的犹豫,
淡然一笑:“没关系,你不用为难。”当晚,我坐在窄小的窗前,拨通电话:“不用演了,
我回去。”1 情碎夜话“要分手吗?”高雅琪睡意朦胧的眼顿时有些心虚地瞪圆了,
撇开眼后她假装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你在说什么啊,我很困的,我们先睡好不好?
”就在刚才,我听见她与高中同学的对话:“我去还真让你当上白富美了,
这下宋主席也得回头跪舔你。”“你那时候追他卑微成那样,爽死了吧现在。
”“听说你们家还有合作,这不得趁机拿下,不过你那个送外卖的垃圾货咋整?
”那时我还在期待她能看到我的付出,像平时收钱时那样低头羞涩地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可她却压低了声音:“早想分了,之前不是怕没人养着我。现在我都有那么多钱了,
他早就配不上我了。”“先瞒着吧,反正我不能嫁个送外卖的。
”甜美满足的声音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听得我心底发寒。我们在一起五年,
我明白女孩子的青春珍贵,怕给高雅琪留下不负责任的印象,我提出过很多次结婚。
高雅琪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说这样会让我太辛苦,她怕还不了我的恩情,怕大环境这样,
我们两个人生存不下去。怕给她压力,我愿意先订婚,等我供她考上研究生再结。她是孤儿,
我也是,所以我总想着对她好一些,让她再幸福些,
这样两个人的幸福总比一个人的孤独好些。我以为她是愿意的,虽然她总是推拒。
我以为我足够了解她,她刚考上大学,我为了她的学费,一天打五份工,
晚上还会去跑外卖——那个时候的配送费最多。最苦最累的时候,
我连小卖部单卖一根两毛钱的烟都舍不得买。就这样两毛两毛地攒下来,攒到她毕业。
一起打工的兄弟起初笑我,后来会沉默地在我累得抬头望天时递根烟。他们说:“不值得。
”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想过值不值得,我只想着高雅琪不能上不了大学,她一个女的,
又是山沟沟里的,她不读书可怎么办呢?她那样爱笑,笑得那样好看。可她就那样笑着,
比命运先给我一巴掌。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从来没有利用这一点逼她和我在一起。
我把她当妹妹的时候,就已经想供她上学了,在那个雨夜,她青涩地吻上来时,我也拒绝了。
是她一次次不顾别人的眼光缠上来,让我越陷越深,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以至于我忘了起初遇见她的时候,她是有喜欢的人的。她被别人霸凌拖进厕所的时候,
是我把她拉了出来。那个时候我也很狼狈,只顾着她有没有受伤,
却没看见她望向韩亭时发光的眼睛。
光鲜亮丽的男人只是不忍她身上难闻的气味向她丢了张手帕,她就以此幻想一场命运的邂逅。
她生涩地像初初心动的人那样,用省下来的饭钱买毛线织围巾,写贺卡送情书。
她能有多少钱呢,唯一的那点再怎么省也不会有多少,所以不出所料地通通被扔了出来。
事实上,那些东西连被韩亭看见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太廉价,或者说,
高雅琪整个人都太廉价了。韩亭至始至终都看不上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把她留在身后,
当一个可以随意差使的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高雅琪的,
或许是她一次次被一群人落下,却还是扬着头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
或许是这样那样的很多个一瞬间,让当时还是混混的我突然有了些想护着的东西。
我不忍心再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受伤,
所以壮着胆子劝韩亭回头看看那个总是瑟缩着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他笑了笑,吐了烟圈,
打量了我会,弯头点了点烟蒂。“我很意外你还有这样的善心。”顿了顿,
他道:“可惜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时我才十几岁,不明白韩亭的意思是高雅琪廉价,
我的善心廉价,我这个人也廉价。后来韩亭酒驾撞了人,
被判刑的却是那天坐在教室的高雅琪。她那个时候甚至还没有钱去学驾照,
留案底的那天才看见自己稚气学生照留在驾驶证明上的样子。韩亭在看守所见过她,
低头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要好好改造,努力做人。原本她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
也因为案底录取通知被取消。她谁也不见,我找到她的时候,
鲜红的血染红了灰暗破旧的床单。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她呆呆望着天花板,
绑着绷带的手费力递给我一个红布。“哥,这里面是我所有的钱。”“哥,
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也挺好的。”那块红布很旧很旧了,
可小姑娘还是很用心地绑上了红绳,挂着个粗糙的小笑脸挂件。薄薄的,像我们的命一样。
2 生死相依那时她自暴自弃,我怕一睁眼又是满眼的红色,
每天风雨无阻地给她带一日三餐,就差日常洗漱也盯着了。没什么文化我也上网搜各种段子,
常常她还没笑我就自己脸红读不下去了,偶尔望着我窘迫的脸,高雅琪也会轻轻笑。
直到她打工的地方打电话给我说她又割腕失血过多进了医院。
那老板说话很难听:“想死就自己找个地方跳了,别搁着祸害别人。
”“我当时收你是想着你便宜,现在好了,上班不认真,看你有点姿色,结果私下也不给摸,
你还真不如死了!”我想骂高雅琪的,这老板的话却先撞上我了,我笑着打了个招呼,
在他看过来时,拳头先打上了他的鼻骨。没办法,我在照顾高雅琪的时候还顺便***混混,
恰巧懂得怎么打人更疼。直到在医院看到病床上的虚弱的高雅琪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没劲。
我不是什么有钱人,撑死撑活也只能让自己活下去,我想救她,可她要是不想活,
我又能怎么办呢?穷人是做不了救世主的,就算是小说里也不行。所以我只打算骂她一顿,
爱咋咋,能骂醒最好,骂不醒……我也认了。
我揪起高雅琪的衣领就骂:“高雅琪你这样对得起谁?”“***的去看看谁过的容易,
不就是今年去不了大学吗?”高雅琪嘴巴嚅嗫着,我知道她还介意自己留了案底的事。
“那怎么了,所有留了案底的都要去死?那监狱里都没有活人了,也不要监狱了!
”“人家入狱的都想着出狱,你还没进去呢就先想着去死了?”“就这样,
难怪韩亭看不上你!”照顾她的时候我总是语气软,高雅琪还没见过我这样凶的样子,
她被我骂到不知所措,眼睛通红地可怜兮兮看向我。我又心软,努力平和语气,
擦了擦她的眼泪,:“你那么聪明,又那么漂亮,总会好起来的。
”“那么难走的路你都走了很多年了,没道理老天爷一定要你死。
”高雅琪抱着我哭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说:“哥,我们一起活下去。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知道,她怕我丢下她,短短时间经历了那么多,
她忽然不敢自己一个人。在未知的恐惧里拖上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会安心些。我明白,
那个时候我也愿意,因为我也这么想。我想,人可能就是要为了一个念头付出一辈子。
于是就忘了,穷人是做不了救世主的,最好连可笑的善心都不要有。可我那年恰好十八岁,
还不信这个,于是租了一个地下室,买十块钱五件的短袖,努力收拾自己进厂,
然后被骗进传销,命好逃出来后,高雅琪哭着说她不想读书了。“哥,我读书不好的,
我可以去赚钱。”我盯着她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下意识把受伤的手向后藏,
皱巴巴的短袖显然遮不住这些青紫。两相对峙的沉默下,
哪怕知道该先安慰这个害怕的小姑娘,
我还是没忍住很没风度地训她:“高雅琪你当老子傻是不是,你成绩不好原来那学校会要你?
”“钱的事不用你考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高雅琪没说话,
只用一双红眼睛看着我,执拗地说一定会好好报答我。
十八岁的高雅琪和二十五岁的高雅琪不一样,她那时候大抵是真的想为我做些什么,
一腔感恩的心寻不到地方,
想将少女最珍贵的东西献给她眼里的大恩人——哪怕那时候我只是个混混。
还是个不坚定的混混,明明知道这其中的感情必然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也默认自己沉沦。
在她又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暑假,我们在一起了。3 背叛真相三个月前,
我在去找高雅琪的路上被绑,我是有心理预期的,其实我每天都挤时间过来,
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比如韩亭又去找高雅琪了,比如他们学校出了个被错认的富二代,
那富豪毫不掩饰自己找孩子的行为,弄得学校满城风雨。我打听了很久,
大抵明白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比平时更努力了些,一个小时接别人一下午的单,
冰箱里装了几袋子的馒头,努力去多赚一点钱。同片区很多人因为我生意都变差了,
我不好意思,请几个兄弟吃了顿饭。烈酒喝上头了,有人笑骂我想赚钱想疯了,拿命去换钱,
二十几岁的人像是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吞钱。我忍着抽痛的胃,骂了几句浑话过去了。
其实我确实怕,怕高雅琪不是孤儿,怕她真丢下我跑了,怕她的有钱父母看不上我,
怕自己会自卑地先丢下高雅琪一个人。我至今没有问过她,当初报这所大学,
是不是为了韩亭。如果是一开始的、把她当妹妹的我,大概会一边骂她瞎了眼自轻自贱,
一边嘲讽着让她去攀高枝,顺带帮一把我这个好哥哥。可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五年了,
我赌不起,于是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下意识递过来的围巾上,
绣着的是韩亭喜欢的花,不知道她送我的第一个素戒尺寸比我的要小了一圈,
只适合文质彬彬的公子哥,不适合我这种做粗活的苦钱人。
所有阴暗的可笑的情绪都随着烈酒入肚,隐秘地不可宣之于口,化作胃痛,
化作指尖不合适的勒痕。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被对面贵妇人递过来一张鎏金色银行卡时达到顶峰。
愤怒的、可笑的、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自卑的情绪裹挟着让我说不出话来。这些年,
我是为了这张银行卡吗?一张卡,就可以买断我的苦得不能呼吸的那些日子、带走高雅琪吗?
高雅琪总是说会努力带我过上好日子,小姑娘眼里还是没出社会的单纯,我藏住手心的老茧,
笑着说信她。我觉得跟她踏踏实实在一起就算是好日子了。可我也知道,对那些有钱人来说,
门当户对的人才算踏实,比如韩亭。高雅琪最初心动的人是他,害她留案底的是他,
最后让她念念不忘的还是他。她对我的更多的可能是自己都不清楚的感动。她上大学后,
扯得那些报告我看不懂,去的那些商场我只有取外卖的时候才进去过,保安不让进,
我还得想法子智斗保安。我说这些的时候尽量不用粗话,说得雅些,可高雅琪总是沉默,
然后轻轻说:“哥,这些没必要和我说的。”然后我也沉默,不说这些我说什么呢?
一个二十四小时身体总是在奔跑的人,哪有脑子去想别的呢?
让一个读鸡汤都认不全字的人说什么风花雪月给你听呢?后来我发现她的话越来越少,
我们之间越来越沉默,她的手上有了别人送的首饰,买的香水我从来没见她在我面前用过。
我质问她是不是出轨了。我只想要一个解释,甚至只要一个保证,关于我,关于韩亭,
关于我那被勒红的无名指。可她只是沉默,就在这沉默要逼疯我的时候,高雅琪低着眼,
她说:“哥,你不能阻止我走向更好的人。”“你不是说过吗?我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我不能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我气极反笑,扯住她的领子,把她拽起来。“高雅琪,
什么叫‘这样子的日子’?和我在一起很委屈你吗?”“当初不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的吗?
”“是我逼你过这样的日子的吗?***的装什么?!”高雅琪不说话,
只搬出去和我冷战一个月。一个月后,我送货时遇见在食堂打工的高雅琪,她时薪七块,
为了赶没课的时候得六点起床,一天最多拿三十,
那时候我已经停了她一个月五千的生活费了。她红着眼,穿着食堂统一的卫生服,和我服软。
我答应了她的复合,即使我想要的不是这一句服软。如果没了我,
这样的日子她可以活下去吗?我那时候沉默了,现在面对这张银行卡却不想沉默。
“我不接受。”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看了眼贵妇人一眼,她立马反应过来拉住我的手。
“好孩子,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卡里有六百万,够她快快乐乐活一阵子的了。
”“也算对得起她这些年对你的照顾。”4 命运翻转那对有钱人说了很多,我才明白,
拿了真假千金剧本的不是高雅琪,是我。俗套的路子,
保姆贪图荣华富贵拿自己的孩子狸猫换太子,与众不同的一点,它还要再狗血。太子是我,
狸猫是韩亭。我也不是被保姆养大的,她不愿意多养别人家的孩子,我刚出生就被扔了。
这些日子里所谓的韩亭主动找上高雅琪,不过是他隐隐约约发现端倪,又不想打草惊蛇,
想从高雅琪那边下手,借机拿到我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韩父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拿过他的成果,确定是我后,主动找了上来。
我看了那张亲子鉴定很久,最后平静地说:“所以呢?你们花六百万买高雅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