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章的六指捏着鹤嘴银针踏进阴森寒气,犀角杯里的糯米突然爆出青烟。
"戌时三刻溺毙东南活水,官衙办案讲究留全尸。
"他蘸着朱砂在宣纸写下验尸格目,泛黄纸页上的簪花小楷却让林清瞳孔骤缩——那字迹竟与三年前兄长药方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程先生不妨闻闻这个。
"她将死者胃容物涂在载玻片上,显微镜筒里蠕动的砒霜结晶如星河倾泻。
墨醒斜倚着生锈的置物架把玩怀表,表链突然缠住程九章的银针:"东南活水该是苏州河支流,可死者指甲缝里嵌的是法租界梧桐絮。
"话音未落,林清己掀开尸布——惨白小腿上赫然是教会学校的蔷薇火漆印,与她当年被退学时烙在脚踝的印记分毫不差。
雨滴砸在铅皮屋顶的声响陡然密集,程九章突然用银针刺入尸体太阳穴。
僵硬的肌肉猛然抽搐,林清的白大褂染上喷溅的黑色液体。
"尸颤证明溺毙前遭电流击晕。
"他抹去脸上污血,却见林清正用镊子夹起片半融的奶油司康饼残渣——圣玛利医院***茶点的鎏金包装纸在酒精灯下泛着冷光。
墨醒的怀表盖突然弹开,齿轮转动声里渗出缕缕青烟,烟雾在停尸台上空凝成军用码头地形图。
"林小姐不妨查查昨夜谁领了巴比妥。
"他指腹擦过她耳后,残留的温度灼得她踉跄撞翻标本瓶。
福尔马林漫过绣着"林仲景"字样的病号服,布料遇液收缩竟显出血色刺绣——正是教会学校枪击案当日,兄长为她挡弹时穿的白大褂款式。
程九章的犀角杯突然炸裂,碎渣中滚出枚翡翠袖扣,与尸体手中的盘扣拼合成完整樱花徽记。
巡捕房的铜哨声刺破雨幕时,林清攥着染血的校徽冲进教会医院档案室。
霉变的毕业生名册翻到1932年那页,墨醒的证件照下赫然标注"退学"红章,而兄长林仲景的学籍档案里夹着张泛黄婚书——新娘姓名处晕开的墨渍隐约是"藤原千夜"。
暴雨拍打着彩绘玻璃窗,她突然听见地下室的钢琴声,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在空荡走廊里扭曲成摩斯密码节奏。
暗门后的密室堆满实验器材,林清踢翻的鼠笼里窜出几十只眼睛血红的白鼠。
培养皿中的霉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丝绸,她撕下旗袍衬里浸入消毒水,金线突然脱落拼出兄长笔迹:"墨醒肋骨的德文诗是自毁程序启动码。
"通风管传来金属摩擦声,墨醒染血的西装下摆垂落管口,他指尖的怀表链正勾着枚带弹孔的翡翠袖扣——与她手中这枚组成完整的大东亚药厂徽章。
"令兄最喜欢在司康饼里藏情报。
"他抹去唇角血渍,枪口突然对准她眉心。
林清反手将解剖刀扎进他肩窝,刀刃却撞上金属义肢的嗡鸣。
墨醒撕开衬衫露出机械肋骨,齿轮间卡着半枚奶油司康饼,发霉的饼芯里蜷缩着微型胶卷——正是教会学校爆炸案当天的监控底片。
程九章的怒吼从通风管另一端炸响时,二十只血眼白鼠突然集体爆体。
腐肉碎骨在墙面溅出栀子花纹,林清的后颈胎记骤然灼痛。
墨醒将她按进铸铁实验台,怀表链绞碎扑来的变异鼠群,表盘玻璃映出她瞳孔里流转的实验室密码。
当最后一枚齿轮停止转动,密室暗门轰然开启,月光泻在墨醒染血的机械肋骨上,德文情诗正在电流中逐字崩解:"吾爱双清,以骨为聘,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