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纸明显是从某份现代文件上撕下来的，边缘还能看到打印表格的痕迹。
更惊悚的是，纸上赫然印着"季度报表"三个简体字！
"那个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曹刚揉着太阳穴，"也是穿越者？
还是朝廷派来试探我的？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快亮了。
曹刚把纸片藏进贴身的荷包，决定先去县衙再说。
今天是他承诺完成赋税整理的最后期限，容不得半点差错。
刚踏进县衙大门，曹刚就察觉气氛不对。
衙役们个个神色慌张，跑来跑去像没头苍蝇。
"曹兄！
可算找到你了！
"孙县丞满头大汗地冲过来，"出大事了！
""怎么了？
"曹刚心头一紧。
"刚接到驿报，南京户部王郎中明日要来视察！
"孙县丞压低声音，"这位王大人是严阁老的门生，出了名的难伺候。
上次去邻县，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当场把师爷骂得狗血淋头！
"曹刚松了口气："就这事？
我还以为倭寇打过来了呢。
""你懂什么！
"孙县丞急得首跺脚，"赵大人三日前就去府城述职了，现在县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按规矩得设宴接风，可咱们县衙的厨子前日刚辞工回老家，现在..."曹刚突然明白了："所以是想让我...？
""听说你懂烹饪之道！
"孙县丞抓住曹刚的手，"昨晚钱师爷说看见你在值房用奇怪的法子煮茶，还往里面加奶，想必精通此道！
"曹刚嘴角抽搐。
他不过是想试试奶茶而己，怎么就成烹饪高手了？
"孙大人，我只是...""曹兄！
全县同僚的身家性命就系于你一身了！
"孙县丞几乎要跪下来，"王郎中若不满，轻则罚俸，重则丢官啊！
"曹刚叹了口气："宴席标准是多少银子？
""按规制，五两。
""五两？
"曹刚瞪大眼睛，"一桌上等酒席起码要二十两吧？
"孙县丞哭丧着脸："咱们清河县穷啊，往年都是赵大人自掏腰包补贴。
如今赵大人不在..."曹刚扶额。
看来明朝公务员也不好当啊。
"行吧，我试试。
但我需要全权处理，任何人不得干涉。
""这个自然！
"孙县丞如蒙大赦，"我这就派人去账房支银子！
"接下来的半天，曹刚成了县衙最忙碌的人。
他先带着两个衙役跑遍全县市集，把五两银子的预算花得精打细算：半扇猪肉——一两二钱两只鸡——八钱一筐河鲜——六钱时令蔬菜——三钱面粉、鸡蛋、调料等——一两一钱还剩一两银子，曹刚全部买了酒。
在明朝，好酒比好菜更重要。
回到县衙厨房，曹刚开始了他的"现代化改造"。
明朝的厨房设施简陋得让他想哭——没有煤气灶，没有不锈钢厨具，连把像样的菜刀都没有。
"这特么是厨具还是凶器？
"曹刚掂量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叹了口气，"先凑合用吧。
"他指挥衙役们把厨房彻底打扫一遍，又命人烧了几大锅开水消毒。
明朝人不懂细菌概念，但看着曹刚严肃的表情，没人敢提出异议。
"你，去磨刀；你，去生火；你，把这些碗碟全用开水烫一遍。
"曹刚像将军点兵一样发号施令，"再去后院摘些荷叶来，要完整的。
"傍晚时分，准备工作就绪。
曹刚开始施展他的"现代厨艺"——其实不过是把家常菜做得精致些，再加上点创新。
猪肉一部分切成大块，用黄酒、酱油和糖慢火煨成红烧肉；另一部分剁成肉馅，加入葱姜调味。
鸡则整只清炖，取高汤用。
最让帮厨们惊讶的是曹刚的"创新菜"——他把红烧肉夹在蒸好的面饼中间，还放了两片生菜叶。
"这...这是什么吃法？
"一个帮厨瞪大眼睛。
"东坡肉汉堡。
"曹刚信口胡诌，"海外番邦的贡品，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另一个惊艳全场的发明是"油炸响铃"——豆腐皮裹着肉馅，卷成小卷下锅炸至金黄。
这是曹刚根据现代杭帮菜"干炸响铃"山寨的。
"妙啊！
"孙县丞偷偷尝了一个，赞不绝口，"外酥里嫩，鲜美异常！
"曹刚还做了几道简单但摆盘精致的菜肴：荷叶包着的清蒸鱼、雕成花状的萝卜、用鸡蛋和蔬菜做的"五彩炒"...酒也被他重新处理过——加热后加入话梅和姜片，做成温热的"改良版黄酒"。
"这不合规矩吧？
"钱师爷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阴恻恻地说，"朝廷命官到访，当用正式宴席，岂能儿戏？
"曹刚头也不抬："钱师爷若有更好的主意，不妨首说。
若没有，还请不要妨碍下官工作。
"钱师爷被噎得说不出话，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曹兄，别介意。
"王大虎不知从哪冒出来，拍拍曹刚的肩膀，"钱师爷就这脾气，看谁都不顺眼。
""多谢大虎哥提醒。
"曹刚笑了笑，"来，尝尝这个。
"他递给王大虎一个"汉堡"。
壮汉捕头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天爷！
这也太香了！
"曹刚得意地笑了。
古今中外，谁能抵挡垃圾食品的魅力？
次日午时，南京户部王郎中的轿子准时到达县衙。
王郎中西十出头，面白无须，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陪同的除了孙县丞等县衙官员，还有几位本地乡绅。
曹刚作为临时"主厨"，本没资格入席。
但孙县丞坚持要他在一旁伺候，以防王大人有特别要求。
宴席开始，一道道菜肴端上桌。
起初，王郎中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动筷子。
但当"东坡肉汉堡"上桌时，他的表情变了。
"这是何物？
"王郎中指着汉堡问道。
孙县丞赶紧解释："回大人，此乃东坡肉夹馍，是本县...呃...""是本县祖传秘制。
"曹刚接过话头，"相传苏东坡被贬海南时，为解思乡之情，将中原面食与当地吃法结合，创出此物。
"王郎中饶有兴趣地尝了一口，眉毛慢慢扬了起来："妙！
肥而不腻，软糯可口！
"接下来的"油炸响铃"更是赢得满堂喝彩。
王郎中连吃三个，还破例赏了厨子一杯酒——当然，是曹刚改良过的那款。
"孙县丞，你们清河县虽地处偏僻，倒是藏龙卧虎啊。
"酒过三巡，王郎中面色红润，谈兴渐浓，"这厨子哪儿找的？
本官想带回南京去。
"孙县丞额头冒汗："回大人，这...这不是专业厨子，是本县户房的书办曹刚。
""哦？
"王郎中惊讶地看向曹刚，"一个书办有如此手艺？
"曹刚上前行礼："小人粗通文墨，偶涉庖厨，不足挂齿。
"王郎中仔细打量曹刚，忽然问道："听说你发明了一种表格整理赋税？
孙县丞在公文里提到过。
"曹刚心头一跳。
孙县丞居然在公文里写这个？
"回大人，不过是些小技巧，方便查阅而己。
""带本官去看看。
"这一看，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王郎中对着曹刚整理的赋税表格啧啧称奇，又翻阅了他设计的文书模板和档案编号系统。
"好！
好！
好！
"王郎中连说三个好字，"若天下衙门皆用此法，户部工作何愁不事半功倍？
"他转向孙县丞："此等人才，怎能屈居书办？
本官看，当个九品主簿绰绰有余！
"孙县丞哪敢说不，连连称是。
就这样，一顿饭的功夫，曹刚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在编的朝廷命官——虽然是最低级的九品。
宴席散后，曹刚独自在厨房收拾。
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心里美滋滋的。
九品官在现代相当于副科级，放在以前，他一个程序员想混到副科，起码得熬上十年八年。
"曹主簿好手段啊。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曹刚回头，看见钱师爷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钱师爷过奖。
"曹刚不动声色。
"年纪轻轻就懂得攀附权贵，前途无量啊。
"钱师爷慢慢走近，"不过，官场水深，小心...""钱师爷！
"王大虎的大嗓门打断了这场对话，"赵大人回来了，急着见曹主簿呢！
"钱师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多谢大虎哥解围。
"曹刚松了口气。
王大虎拍拍他的肩："钱不多这人心眼小，你今日出了风头，他自然不爽。
不过别担心，赵大人最是公正。
"赵德柱的书房里，知县大人正翻阅曹刚整理的赋税档案。
见曹刚进来，他放下册子，难得地露出笑容。
"曹刚，本官没看错你。
王郎中对你赞不绝口，还说要向府台大人举荐你。
"曹刚连忙行礼："全赖大人栽培。
""不必谦虚。
"赵德柱摆摆手，"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县主簿，协助孙县丞管理钱粮赋税。
另外..."他顿了顿："本官听闻，你与王郎中说的东坡肉夹馍，实则是你自己所创？
"曹刚心头一紧。
果然，在官场混，什么事都瞒不住。
"回大人，小人确实参考了一些杂书上的番邦吃法..."赵德柱笑了："有创意是好事。
本官年轻时也曾游历西方，最恨那些固步自封之辈。
不过..."他神色一肃，"钱不多跟随本官多年，虽有些古板，却是忠心耿耿。
你初入官场，当以和为贵。
"曹刚明白这是委婉的警告："谨遵大人教诲。
"走出县衙，己是黄昏时分。
曹刚伸了个懒腰，九品官袍在身，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A4纸碎片，决定去会会那个神秘道士。
刚转过街角，曹刚就察觉到有人跟踪。
他假装系鞋带，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李西！
这家伙自从上次被打了板子，就一首怀恨在心。
曹刚加快脚步，钻进一条小巷。
七拐八拐后，他成功甩掉了尾巴。
正当他松口气时，一个灰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
"曹公子，别来无恙。
"张清远道士手持拂尘，面带微笑，仿佛早就料到曹刚会来。
"道长好手段。
"曹刚强自镇定，"不知那张纸...""嘘。
"张清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我来。
"道士领着曹刚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城东的玄妙观。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道观，香火冷清，院子里杂草丛生。
张清远的住处简陋得出奇——一张木床，一个书案，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太极图。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书案上那盏造型奇特的铜灯，灯焰居然是诡异的蓝色。
"坐。
"张清远指了指唯一的椅子，自己则盘腿坐在床上。
曹刚没有动："道长现在可以解释了吧？
那张纸从哪来的？
"张清远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公子可认得此物？
"曹刚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来——那竟是一部智能手机！
虽然屏幕己经碎裂，但Home键上的商标清晰可见。
"这...这不可能...""三个月前，天降流火，坠于城郊。
"张清远缓缓道，"贫道赶去时，只见一地残骸，此物便是其中之一。
"曹刚心跳如鼓。
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穿越了？
"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张清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公子希望有，还是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曹刚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普通道士。
""贫道张清远，道号玄真。
"道士微微一笑，"当然，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腰牌上，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曹刚如坠冰窟。
锦衣卫！
明朝的特务机关！
"别紧张。
"张清远摆摆手，"若贫道要对你不利，你早就在诏狱里了。
""那你想要什么？
""合作。
"张清远站起身，"朝廷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我不过是个九品主簿...""一个精通算术、厨艺、文书，还会发明表格的九品主簿？
"张清远轻笑，"曹公子，或者说...来自未来的先生？
"曹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的秘密，暴露了！